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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b:水泥杏仁茶。
傻黄甜写手。南大王铁杆。cp杂食党。

这是参CP20的文,其实解禁有一阵子了一直懒直到现在才放出来。




A


L-O-C-K-O-N。

提耶利亚看着墙上字在心中一字一顿地默念了一遍。

Lock on?锁定目标?作为一家眼镜店的名字,可以说是相当的不知所云。

门口挂上了“休息中”的牌子,规模不大的眼镜店里流淌着午间暖融融的阳光与松软柔和的Bassanova,安静又闲适。这一切都使提耶利亚感到惬意,他几乎想要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闭上眼睛靠着沙发睡上一觉。

“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

忽然有人接过了他手里的咖啡杯。他的声音让提耶利亚猛地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方过分安逸的空间里居然真的合上了眼睛差点睡过去。他习惯性地抬手去推眼镜却摸了个空,不无窘迫地眯起眼睛抬头看向他面前的人。

饶是提耶利亚一向自诩反应不慢思路清晰,也在看到来人的瞬间愣了一下。

尽管视野不够清楚,但不妨碍他直观地发现这位店主先生的眼镜下是与带他来这里的人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抱歉打扰了你,可你的咖啡要洒了。”他把咖啡杯放到一边,看着满脸藏不住的惊讶和探究的提耶利亚捏了捏鼻梁复又抬头看向自己,“你是莱尔的学生?看到我的脸这么意外,他没有告诉你这家店的老板是他的亲哥哥?”

“他没有说过是孪生哥哥。”也许是感到自己有些失态,提耶利亚挺起背脊坐直了身体,希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其实我和他才认识不到半小时。”

“尼尔·狄兰迪。”店主先生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只是笑笑与提耶利亚握了个手,将他带进一间验光室,“你原来的眼镜带来了么?”

提耶利亚掏出一副没有了镜片的轻型无框眼镜,“半小时前刚被莱尔·狄兰迪撞坏了。”

确切地说,他的眼镜是从自己被篮球准确无误地砸中的鼻梁上飞出去后,遭落地重心不稳的莱尔踩碎的。

彼时篮球一跳一跳地滚到一边,蹲在他身前的罪魁祸首莱尔·狄兰迪棕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在盛日之下熠熠流动着金色的光芒。他抹了把脸上蒸腾的汗水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十分抱歉地承诺道一定会赔偿他的眼镜。

尼尔闻言啧了一声,接过有些变形的眼镜框示意提耶利亚在桌前坐下,娴熟地开始为他验光。

“好了现在别动。”

被花花绿绿的验光图片切得眼前依然斑斓一片的提耶利亚就真的坐在座位上没有动。

尼尔找出一副相应度数的镜片插在试戴的眼镜框上,而后站起身来隔着桌子向提耶利亚探过来,拢起他两鬓边的发丝掖到耳后,将眼镜轻轻架到他的脸上。


B


『The golden crust on an apple pie,

That shines in the sun at noon,

We're a wheel of cheese high in the sky,

But we're gonna be sinkin' soon.』

店堂里只有他们两人,惟余缠绵低沉的女声仍含糊慵懒地吐着令人费解的歌词。

尼尔牵着提耶利亚的手走出验光室,带他在店里慢慢晃了一圈。

镜框有点重,厚厚的度数插片挡住了提耶利亚酒红色的眼珠。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托住镜框缓缓环视了一周,目之所及的是一派清晰而明亮,也没有发生空间误判。

他向尼尔点点头,表示没有什么问题。

尼尔却没有要带他回去的意思,而是让他转向了自己。

“来,抬头看着我。”

他的话像是一句咒语,提耶利亚仿佛被锁住了双腿一般听话地立在原地。尼尔与他面对面站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叫提耶利亚不得不如他所言抬起头来看他。

提耶利亚从未如此清楚地近距离观察过一个人。沉重的镜架压得他的鼻梁有点疼,透过厚重的镜片,他甚至看到了萦绕在自己与尼尔身周温柔的光分子和细微飘摇的尘埃。尼尔·狄兰迪的脸在他的眼前放大,黑框眼镜后的绿色瞳仁里分明映着自己的面孔和那副巨大的滑稽的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的试光眼镜。

“告诉我,这会让你觉得有点晕么?”


C


噢——

提耶利亚向后退了一步,摘下了眼镜。


『Everybody hold your breath ,cause we're gonna be sinkin' soon.』


嗯……他好像,真的有些晕。


D


“系统维护?”

“是的。刚刚收到老师的邮件通知,今天下午机房将进行系统维护,社团活动延期了。”

“你是想告诉我你又要提前走了吗?”雷杰尼放下叉子将空盘子一推,坐在他对面的提耶利亚仍在慢条斯理地撕着面包蘸罗宋汤吃,“上个星期的第二次社团活动你就没有参加,说是去配眼镜却一下午都没回来,最后居然直接回家去了。”

“眼镜制作需要时间,而且莱尔·狄兰迪为了赶回来指导你们的社团给你们上理论课也没有等我一起走,因此我错过了社团活动。”提耶利亚面不改色地继续进食,面对他的盘问避重就轻地饶了个圈子,“这些在那天你问的时候我就已经回答过了。”

雷杰尼摇摇头,捧起硕大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几乎要把半张脸掩在杯口里,遮住了嘴角微妙的弧度。

“提耶利亚,你以前从不逃课。”

他的语调沉静却透着狡黠,这对提耶利亚而言是个危险的信号。他在雷杰尼的注目下啃完了最后一口吸饱汤汁的面包,而后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在与雷杰尼的交锋中败下阵来,拍拍手上的面包屑给满嘴奶泡的他递了张纸巾,推了推眼镜十分生硬又心虚地切换了话题,“今天下午我无事可做,你有什么建议么?”

雷杰尼莞尔一笑,接过纸巾擦去唇上的奶泡。他以同样的姿势也推了推眼镜,朝提耶利亚弯起了眼梢,“既然机房维护活动延期而你又很闲,不如跟我去社团看我练习射击吧。我想莱尔他不会介意多一个观众的。”



E


雷杰尼将提耶利亚安顿在靶场的监控室里,“这里很安静,不会影响你看那本《热带植物鉴别》。”

提耶利亚在桌前坐下,从包里掏出一本《人体生理概论》,“那本已经看完了。导师布置的任务是读完这两本书后从中选一个课题作为这学期的主要研究方向。”

“植物和人体,是我的话会选择后者。”雷杰尼按着书脊随手翻了一下,抽出一张夹在书页里的植物标本临摹,比在灯下看了看,“不过看来你对植物更感兴趣。”

白炽光透过纸片,悉心描画出来的叶脉经络丝丝分明,像一个巧夺天工的工艺品。

提耶利亚把临摹夹回原来的书页,对此不置可否。

“只是觉得它很漂亮。”



F


『多巴胺是一种神经传导物质,用来帮助细胞传送脉冲的化学物质。这种脑内分泌物主要负责人的情欲、感觉,将兴奋及开心的信息传递,也与上瘾有关。

而爱情其实就是因为相关的人和事物促使脑里产生大量多巴胺导致的结果。』*

提耶利亚合上了书。他原本计划要在下午的社团活动结束前看完整章内分泌科,却在读到这段多巴胺的定义后不可控制地开始频频走神,导致现在的进展速度不及原计划的一半。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抬手摘下眼镜举到眼前端详起来。左边的镜腿内侧刻着他的字,“Tieria”简单的几个字母排列在细窄的镜腿上,精巧又别致。

提耶利亚闭上起眼睛,回忆着尼尔刻下这些字的样子。

他的嘴角紧抿成一条线,左眼上带着一只硕大的放大镜,攥着刻字笔小心翼翼地往镜腿上写下字母。刻字笔的电动马达嘶嘶响着,与笔尖和金属接触摩擦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十分刺耳。尼尔却充耳不闻,眉眼间的那股认真与严肃就好像刻下“T-I-E-R-I-A”这几个再普通不过的字符是他毕生的最重要使命。

提耶利亚依旧闭着眼睛,指尖贴着冰凉的拉丝金属上这一串精致的凹陷摩挲,从T一直擦到了A尔后又倒着摸回去。

他想起了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尼尔有些干燥,带点微凉的嘴唇。

比如他拨开自己鬓角发丝的手。

嗯……

还比如——



嘭!



G


靶场里尖锐的枪声经过隔音墙的过滤传到监控室里只余一点闷响。

提耶利亚倏地睁开眼睛。

他摸摸自己发烫的耳垂,站起来走到监控室的大玻璃窗前,重新戴上了眼镜。

经过两次理论课后终于能摸到手枪的学生们跃跃欲试无比兴奋,而正在为他们逐个纠正握枪姿势并率先开了一枪做示范的那个指导老师——

他……是莱尔?



H


尼尔没料到自己竟会在这里被认出来,在冒充莱尔这件事上他一向都非常有自信。

事实上这对他们兄弟二人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毕竟对于不熟的人而言要从外貌上区分他和莱尔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从他们还在大学期间开始莱尔就替他出席过不止一次推脱不掉的校内联谊,而作为回报,在莱尔偶有翘课跟女朋友约会又恰逢他心情好的时候他会替弟弟去上课并为他认真做笔记。

“你也会开枪啊。”

提耶利亚推了推眼镜,嘴角也拉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尼尔·狄兰迪。”

看到眼前这个正叫着自己名字的人巴掌大小的脸上自信满满的确定,尼尔在矢口否认和放弃挣扎之间犹豫了一瞬就地选择了后者。虽然很意外会在靶场碰到提耶利亚,但显然这次重逢于他而言是个令人不甚愉悦的意外。

尼尔轻轻笑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提耶利亚的问题,而是对他扬了扬盘在手里翻来覆去把玩许久的枪,“要不要试一下?”

提耶利亚看着射击台上一堆没来得及清理的七零八落的空弹壳,摇了摇头,“我从没开过枪。”

顺着他的视线瞟了一眼射击台,尼尔随手将那一台子的弹壳拢到一起腾出一片空地,重新摊开已经收箱子里的弹匣往手枪里装。

“那么作为对你没有当众揭穿我是个冒牌货的报答,”

装填好了子弹,尼尔将推上膛的手枪放在提耶利亚的手心,弯起了眉眼向他竖起一根手指,“我来教你开枪。”



I


社团活动早已结束了。

说好了要和雷杰尼一起回家。

《人体生理概论》今天的阅读计划还没完成。


……


提耶利亚脑中跑过了一堆五花八门的理由,无一不合情合理让他足以拒绝尼尔十几次。可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其中的任何一条,握着这把上了膛的手枪乖乖被尼尔推到了射击台面前。

“按照标准步骤应该要先上一次理论课,不过我们今天就免了这一步吧。”尼尔给提耶利亚套上一个耳机,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压下腰,抬起他的手腕搁到腕托上,又要他闭上左眼。

“瞄准的话我习惯用左眼,不过你还是用右眼更方便一些。”提耶利亚努力按尼尔说的将手枪的准心对上远处的人形靶上的红点,尼尔的声音隔着耳机听起来有些沉闷又遥远。

“看见中间这个凹槽了么,把准心对准凹槽,再轻扣扳机。”

尼尔推开了手枪的保险。

“开枪。”

提耶利亚扣下扳机的一瞬间被手枪的后坐力震得浑身一抖,猛地直起身撞上了身后尼尔的胸口。


J


第一枪毫无疑问地脱靶了。

“虽然脱靶了,但至少还在靶纸范围里。”尼尔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安慰他。

提耶利亚觉得有些丢脸,他放下枪摘掉耳机,心想他先前为自己想好的那些借口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那我就——”

先回去了。

未等他说出后半句就被尼尔的举动生生截住了话头。

“刚才你的头发有些挡视线,”站在他身后的尼尔握起他颈边的头发拢在掌心,用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头绳捆成了一束,“莱尔练枪的时候也会把头发扎起来,这样应该好多了。”

他把耳机递还给提耶利亚,“再试一次吧。”

提耶利亚抬手摸了摸脖子,似乎想抹掉尼尔的指尖拂过他颈侧时留下的温度。

他意识到自己始终无法拒绝眼前这个人,从他们在眼镜店初见起就是如此。在面对尼尔时他的反射神经便开始放飞自我不由自主,他所做的一切行径往往都来自于自己主观上的想要和接受,远远快过于姗姗来迟的所谓应该拒绝的念头。

这样的认知让他产生了自己正在任人摆布的错觉。为了能尽快拜托这个状态,提耶利亚赌气般接过耳机给自己重新戴上,并暗下决心这一枪决不能再脱靶。

好像没有察觉到提耶利亚的情绪波动一般,尼尔依然翘着嘴角敛着笑,“好了,这次我们慢慢来。”

与前一次不同,在为他推开保险开关后尼尔并没有像先前那样站在一边,而是维持着纠正他握枪的姿势,弯下腰贴着他的胳臂,覆在他的手背上替自己把住了枪托。

“手枪的后坐力不大,在你感受到震动的时候其实子弹已经出膛了,所以不必刻意去压制手腕,自然发力就好。”

他的声音依旧隔着耳机钻到提耶利亚的耳朵里,这次却近了许多。尼尔特意将视线压到与提耶利亚的持平以帮助他瞄准,两人紧挨着的身体使得提耶利亚几乎能感受到尼尔说话时胸腔中的振动。

“闭上左眼,屏住呼吸,把精神集中在三点一线上。”

一时靶场里静谧无声,就连他们的呼吸也似乎同步到了一样的频率。

“Lock on.”



K


『多巴胺,是一种神经传导物质,用来帮助细胞传送脉冲的化学物质。』


提耶利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紧盯着远处人形靶中间红色的靶心瞄准时想起这段该死的让他走了一下午神的多巴胺的定义,进而在这需要全神贯注的时刻继续不受控制地走神。


『而爱情其实就是因为相关的人和事物促使脑里产生大量多巴胺导致的结果。』


尼尔的手掌完全盖上了自己的手背,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只要自己稍稍偏头就能看见他的侧脸。

尼尔说,屏住呼吸。

提耶利亚觉得自己似乎在他的这句话之后就真的屏住呼吸至今。他不能否认在时隔一星期后再遇见尼尔让自己心里升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雀跃,这股雀跃从他认出尼尔开始就一直持续到现在。而这正是让他不能思考,呼吸困难的罪魁祸首。


『爱情的应激会使大脑皮层受到刺激,从而造成功能平衡紊乱,出现一系列如心跳快,心慌,头晕等病理反应症状。』


尼尔的食指抵在提耶利亚扣着扳机的指头上,引导他慢慢发力按下了扳机。

第二枪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人形靶的左胸侧。

“很好提耶利亚,继续开枪。”

说着尼尔放开他的手,直起身站到了一边。

身旁骤然一空,重新恢复了呼吸能力的提耶利亚拧着眉眯起眼睛锁定住尼尔帮他瞄准的靶心,一鼓作气连续射出了弹匣里剩余的六发子弹。


『这就是所谓的,恋爱综合征。』


震耳欲聋接连不断的枪声回响在空旷的靶场里的每一个角落里。

尼尔抬着头在看监控摄像里的人形靶确认成绩,靶纸上的枪眼给他带来了今天的第二次惊喜,“六发子弹四个中靶,还有一发正中十环。”

他接过提耶利亚的枪熟练地将空弹匣退了出来,随后摘下他头上的耳机并顺手揉了揉他的额发,“你是个天才,提耶利亚。”


『即爱情的本源。』


提耶利亚理了一下被尼尔拨乱的头发,试图慢慢平复下自己擂动过快的心跳。


噢。

见鬼的多巴胺。



L


“你知道吗提耶利亚,”莱尔盯着监控屏幕上的人形靶,抱着胳膊自言自语地感叹,“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提耶利亚抬了抬眉,不愧是双生兄弟,莱尔不仅与尼尔长着同样的脸,就连赞美的语言都如出一辙。

“就算刨去‘初学者的幸运’的成分这个成绩也相当不错了,”操纵人形靶滑到射击台前揭下最表面的那张靶纸递给提耶利亚,莱尔再度抛出了那个重复了许多遍的疑问,“你在参加社团之前之前真的从来没有拿过枪?”

提耶利亚摇了摇头,接过靶纸仔细看过每个弹孔,点着一个打在头部的枪眼,“还是有一发脱靶了。”

莱尔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不要对自己这么严苛。你才加入社团练习了一个多月,八发七中三个十环的成绩足以让其他初学者都望尘莫及了。”

取出弹匣把莱尔递给他的子弹重新往里装填,提耶利亚又摇摇头严肃地说,“但是如果要参加比赛的话,这点程度还远远不够。”

“虽然你对市级比赛这么积极让老师很高兴,不过我能问问你原因吗?”莱尔将换上新靶纸的靶子推回远处,立在一旁看着提耶利亚弯下腰摆好了射击的姿势,“听雷杰尼说你原本的社团是计算机,和射击可完全没有关系。”

似曾相识的对话在他与莱尔之间已经发生过不下三次,提耶利亚开始有些不耐烦。


——你临摹了那么多树叶和花瓣的标本,最后却选择了研究人体生理。

——“毫无美感”,你之前是这么评价人体生理学的吧。


自从告诉雷杰尼他的决定后,他不仅夺走了自己先前临摹过的所有植物标本用来做书签,并且一天也没有停止过追问自己改变主意的理由。

而在面对尼尔时的悸动和种种应激反应让他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和好奇因此他决定研究一下自己这般的原因,他并不打算告诉雷杰尼。

没有得到回应的莱尔依然抱着胳膊站在边上懒洋洋地看着他,他发现了一颗挂在提耶利亚头发上的空弹壳,“有没有人说过你把头发扎起来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个未成年人。”

说着他伸手将那颗弹壳小心地摘了下来,在提耶利亚回头瞪他时把它与射击台上的其他弹壳扔作一堆,“是什么让你突然对实弹射击产生了兴趣呢?可爱的未成年?”

提耶利亚仍然不作声。

事实上,关于尼尔与他之间的一切,他都决定不告诉任何人。

这么想着他闭起左眼,端起枪将靶子上的红点一气呵成嵌入准心,利落地按下扳机。

在连续轰鸣的枪声里莱尔听到了自他们认识以来从提耶利亚弯着可爱的弧度嘴里说出的最为匪夷所思的话。

“因为你啊,莱尔老师。”



M


看着突然出现在转角的雷杰尼满脸诡异地望向自己,进而走到他身边站定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莱尔感到他的太阳穴又突突地跳了起来,“抱歉艾纽我要先挂了,一会直接在餐厅见面吧。”

现在的学生们啊,真是太可怕了。

切断了电话,莱尔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只觉得有口难辩,“雷杰尼,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真的不认为提耶利亚是被我吸引才会加入射击社还一门心思要参加市级比赛并且每次都要我陪他加练。”

“我知道。”雷杰尼咬碎滤嘴上的第二颗爆珠,一股甜甜的苹果味弥漫在嘴里。他接过莱尔的打火机将烟点燃,对此似乎满不在意,“后来我问过提耶利亚了是不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转投射击社,他直接否认了。”

嘴里含着烟让他的口齿有些含糊不清,莱尔收起打火机笑得无奈,“既然知道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又何必拿同样的问题再来问我。”

他们就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好几次。最初莱尔不过是抱着打听一些可爱的学生们的八卦的单纯念头饶有兴致从旁参与了这对兄弟之间的“战争”,可显然他低估了雷杰尼的执着以及他对提耶利亚的关心程度,不仅如此莱尔还险些将自己搭了进去。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雷杰尼弹了弹烟灰,脸上原本戏谑的神情全然不见,与提耶利亚一脉相承的酒红色眸子里是比瞄准时更深邃的认真。

“我知道他吃几口会饱,走几步会累,一晚上能看多少页书。”

“我也知道他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而哪句话又是在撒谎。”

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烟,挥了挥手将其打散在夜色里,“即使他最近这么反常不是因为喜欢你的缘故,也一定多少与你有些关系,莱尔。”

“所以请告诉我,你与我弟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否则我是不会放你去与刚才电话里的那位小姐进行甜蜜的约会的。”雷杰尼推了推眼镜收起了方才的严肃,朝着莱尔狡黠地笑开来,“不如就从那次你踩碎了他的眼镜开始说起?”



N


“今天回来得很早啊。”

“我不会把这个时间称为早,”门口的莱尔边脱鞋边朝正在流理台煮咖啡的尼尔应了一声,视线在厨房里迅速地扫了一圈,“我的晚饭在哪?”

“没有留你的份啊,”尼尔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惊讶,端着热咖啡光着脚走到一脸“”我不记得我说过今天不回家吃饭”的迷茫的莱尔面前,“我以为你会和艾纽吃完饭再回来的。”

莱尔的表情在这一瞬间看起来比尼尔更惊讶好几倍,“我们今天没有见面啊,我在靶场陪要参加比赛的学生加练。”

“嗯?今天下班前艾纽特地补了妆然后兴高采烈地走了,”尼尔喝了一口咖啡,摘下起雾的眼镜在T恤下摆上擦了擦,玩味地看着他,“原来她不是去跟你约会?”

闻言莱尔狐疑地皱起眉,默不作声地将哥哥的脸仔仔细细地来回扫描了好几遍,直到在他的嘴角捕捉到了熟悉的弧度。他撇撇嘴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哥,对你弟弟好一点,不要总是用这招耍我。”

“如果你不是每次都上钩的话我会考虑换一招的。”尼尔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把咖啡杯塞到他手里示意他去饭厅里等着,“我给你的护目镜重新换了遮光板,你吃完饭过来试一下吧。”

莱尔向他摆摆手表示感谢。他在饭桌边坐下,在期待晚饭的同时等待着尼尔的下文。

双生兄弟间与生俱来的心有灵犀加上一同生活近三十年的默契,使得莱尔也和雷杰尼有着同样的自信——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尼尔的人。尼尔要说的应该不止他给自己做了新护目镜这一件事,他一定还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讲。

或者是有什么事要自己做。

不出所料,蹲在烤箱前的尼尔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他说,“对了,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O


被存放在烤箱里保温的牧羊人派从被取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四溢着令人垂涎的香气,嚼着平日里自己最喜欢的食物,莱尔却觉得今天的牧羊人派吃起来令他感到有些食不知味。

“这是送给提耶利亚的?”

莱尔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放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包装精致的长方盒,只是花哨的包装纸使它看起来多了几分与赠予者尼尔不相称的可爱。他拿起盒子端详了一番,对这有些浮夸过头的包装嗤之以鼻,“你不考虑在这里再系一个缎带蝴蝶结么?”

“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但我觉得他不会喜欢缎带和蝴蝶结的。”尼尔也不反驳,只笑眯眯地推了推下镜框,“店里的包装工作一向都是艾纽负责的,我会转告她你质疑了她的眼光。”

莱尔点点头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放弃继续批判尼尔的审美。他掂了掂这个明明白白昭示着自己是一件礼物的盒子,“至少告诉我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也是一副护目镜,根据他上次在我这里配眼镜留下的数据为他量身定制的,明天你们练习的时候帮我转交给他就行了,让他趁早习惯起来好在比赛里用上。”

他的话让莱尔放下了手里的肉派抬起头来看他,甚至停止了咀嚼。在这一瞬间他的脑中冒出了许许多多问号,你们原来在那之后一直都有联系啊已经这么熟悉了吗你怎么知道他在跟着我练习射击并且将要参加比赛?

心头堆叠起了丛生的疑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莱尔忽然明白了雷杰尼执着地找自己麻烦的原因。提耶利亚那些看似十分突然的改变也许不是因为他,但与自己也确实脱不开干系。

尼尔好像对他的一脸纠结欲言又止都浑然不觉,“只要不再在瞄准的时候走神,以他的潜力一定能在大赛里崭露头角大杀四方。”

而他的混蛋哥哥显然没有对自己提过任何一句他和提耶利亚之间有什么暗度陈仓不为人知的关系。尼尔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好像一直以来训练提耶利亚练习射击并将要陪他去比赛的人不是莱尔而是他自己。

无视了正在努力消化他话里所包含的巨大信息量的莱尔瞠目结舌的表情,尼尔往弟弟嘴里塞了一块派,用厚厚的肉酱糊住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追问,“加油哦莱尔,要率领你可爱的学生们拿下冠军啊。”

莱尔愤愤地盯着尼尔,咽下一嘴被嚼得稀烂的土豆泥。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他最爱的牧羊人派是无辜的,让他消化不良的罪恶源头是他的混蛋哥哥。


P


提耶利亚戴上崭新的护目镜,端起枪对着靶子比了比。随后他转过身,眼里飞扬的神采让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请替我谢谢他。”

“当然。”看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的提耶利亚,莱尔还是忍不住出言调侃他,“真是让人妒忌啊,尼尔以前只有在我比赛之前才会给我做护目镜的。”

提耶利亚一反常态没有对莱尔的调戏置之不理。收到来自尼尔的礼物让他的全身仿佛置身云端一般轻快飘然,他想起尼尔提到曾一度很爱撒娇的莱尔时的表情,决定反击一下,“那是为了让无论如何都想要哥哥在身边鼓励自己的你能安心比赛,不是吗?”

“啊说起来真是怀念呢,当时我们还不到你现在的年纪。不过尼尔那家伙连这个都跟你说了嘛……”突然被翻出陈年往事让莱尔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提耶利亚笑得促狭的样子跟雷杰尼简直如出一辙,莱尔觉得现在应该是个提问的好时机,“提耶利亚,能告诉我你和我哥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提耶利亚,能告诉我在我教你瞄准的时候你为什么走神吗?


彼时的尼尔也这样问过他。

路灯的光影一程接一程交错地投影在他们身上,老式的车载音响兢兢业业地工作着,车厢里流淌着与那天在他的眼镜店里听到的Bassanova相仿的慢悠悠的调子。窗外来往车辆的喧嚣不止,偶有磁头划过老磁带的嘶嘶杂音夹在尼尔轻轻的哼唱里。

分明不是静谧的氛围,可提耶利亚却能清楚得听到自己四肢百骸中的血液奔腾流动的声音。

而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回应他的呢?

“等我拿到冠军了就告诉你。”

他听到自己这样回答莱尔。



Q


正如尼尔所说的那样,初出茅庐的提耶利亚在全市的非专业级别大学公开赛里一鸣惊人。

与他同样惊艳四座的还有一同参赛的雷杰尼。两人在各自的分组里势如破竹一般得高歌猛进,一时间这对相貌与实力同样出众的孪生兄弟在硝烟弥漫的射击场上声名鹊起。

这让身为他们的指导老师的莱尔相当的得意。

“再这样下去,你们可就要会师决赛同室操戈了啊。”

雷杰尼接过莱尔抛来的罐装咖啡转手递给了提耶利亚,“那我倒是很期待能跟你比一场。”

将护目镜折好收进盒子里,提耶利亚向只有寥寥几人的观战席扫了一眼,才淡淡得跟了一句,“我不会让你的。”

然而就在莱尔开始为这甜蜜的负担发愁时,提耶利亚无往不利的脚步却就此戛然而止。

在半决赛中,提耶利亚以0.8环的差距输给了来自一位来自库鲁吉斯的留学生。



R


提耶利亚独自回到了家。

他在最终总分公布的那一刻就转身逃离了赛场,甚至没有跟雷杰尼和莱尔打声招呼。比起将自己失败的样子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宁愿赶在别人来安慰自己之前就先落荒而逃。

他自始至终都没敢往观战席上望一眼,怕会看到自己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手机里躺着尼尔刚发来的信息,问他是否想和自己聊一聊。

尼尔·狄兰迪。

念着这个名字提耶利亚叹了口气,脱力地将自己摔进椅子里。

提耶利亚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曾被自己夸下过海口的尼尔,他甚至有些懊恼自己盲目自信地许诺下了这没有十成把握能做到的事。他们之间的约定以及几个月来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在输掉比赛的一瞬间失去了意义。

是啊。

尼尔就是他拿起枪选择射击的全部意义和理由。


S


“尼尔,是什么原因让你开始学射击的?”

车子驶出了靶场,街边的光影交叠着错落在提耶利亚的面上。

尼尔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将设好了送提耶利亚回家的导航路线的手机安置在表盘上。靶场的邂逅才是既上次眼镜店之后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尼尔却由衷地想在车里这个安然又私密的空间里与这个不断带给他惊喜的人好好聊聊天。

“我们的父亲喜欢打猎,家里有几杆老古董双管滑膛,我和莱尔从小耳濡目染也对枪械非常感兴趣。14岁那年的生日父亲送给我和莱尔一人一把来复枪,从那时候起我们就开始练习专业射击。”

“可你中途放弃了是么?”

火车轨道前的信号灯和路障拦下了他们的去路。双手从方向盘上解放的尼尔转过身,朝副驾上的提耶利亚探了过来。

两人猛然拉进的距离让提耶利亚下意识绞起手指握住了胸前的安全带,可尼尔仅是不置可否对他笑了笑,随即拨开了自己额前的碎发。

“因为这个。”

他的右眼眉骨下,有一条看上去年代久远却依旧清晰的伤疤。

“那是一次意外。那时我们都还没有戴护目镜的习惯,正在进行赛前练习的时候这只眼睛被从我的枪口弹出来的弹壳烫伤了,虽然没有严重到影响视神经的地步,但那个伤口在当时看来还是很可怕的,我也非常遗憾地退出了比赛。”

“眼睛周围的皮肤又比较敏感,为了防止伤口感染在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戴着眼罩遮住受伤的那只眼睛去上学。”

似乎是想起了那段无知又快乐的校园时光,尼尔竟自己笑了出来,“因此还被同学送了个‘Lockon’的外号,因为那个造型很像当时流行的一部战争片里一个叫‘Lockon’的狙击手。”

提耶利亚没有看过那部电影,也并不关心那个叫Lockon的狙击手长什么样子。他只一味地盯着藏在尼尔的额发下那条若隐若现的疤痕,直到尼尔又看向他时才收起了视线。

“这样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的视力开始变差,再加上太久不去训练落下了不少进度,所以干脆就放弃专业射击这条路了。现在只是把射击作为自己的爱好,有时会陪莱尔切磋一下。”

“莱尔这家伙啊,一直都带着我们两个人的梦想在独自努力,不过他很争气就是了。”虽然至今想起来仍不免抱憾,可一旦说起弟弟,尼尔的脸上便浮起了满满的自豪。他看了一眼副驾上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的表情凝重的提耶利亚,“太沉重了是么?要不要放点歌听,不过我这老爷车上只有磁带。”说着他开启了车载音响,并轻轻跟着流出的懒洋洋的调子随口哼了起来。

让他们等待许久姗姗来迟的那列火车隆隆地从他们前方通过,在一片喧闹的轰鸣声中尼尔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出了那天的最后一个问题。

尼尔的声音被轮子碾过铁轨的撞击声淹没了一大半,但提耶利亚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提耶利亚,能告诉我在我教你瞄准的时候你为什么走神吗?”


T


我……


提耶利亚完全可以用一句没什么将这个问题蒙混过去,可此刻深受脑中的多巴胺与杏仁核的主宰的他选择了那条赌上自己尊严的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提耶利亚对尼尔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我会加入射击社,然后参加比赛。”

他坐直了身体直视着尼尔的眼睛,“至于你的问题,等我拿到冠军了就告诉你。”

掷地有声的言语无疑给尼尔带来了今天的第三次惊喜。

愣了片刻,尼尔抬起右手想去推脸上那并不存在的眼镜框,在摸了个空后顿了顿,停在半空的手调转了方向揉了揉提耶利亚耳边的头发。他轻轻嗤笑了自己的无措,绿色的眼珠在路灯的照射下呈现出温暖又柔和的色彩,“那加油哦,我等着。”


我——


提耶利亚摘下眼镜闭上眼,仰起头抵着椅背任由眼泪沿着眼角漫了出来,顺着脸庞滑落。

因为自己实力不济而输了比赛怪不了任何人,但他终究还是委屈又不甘心。


我…………


真想能再有一个机会,把自己的答案告诉他。



U


“真是无情啊提耶利亚。”

雷杰尼敲了敲敞开的房门,装作没看到提耶利亚泛红的眼眶,“也不留下来看完我的比赛,居然一声不吭就自己先回家了。”

抬手抹掉眼角的泪花重新戴上眼镜,提耶利亚整理了一下呼吸故作镇定地转过椅子,“你赢了么?”

“要是没赢下这场我大概就会跟你一起逃回来了。”见他调整好状态雷杰尼才慢慢踱进房间,“决赛在下星期二,对手就是那个名字很长的库鲁吉斯的小鬼。你会来看么?”

提耶利亚犹豫了一下后摇摇头,“不去了,导师刚通过了我的开题报告,我要去图书馆写论文。”

雷杰尼在他的床边坐下,瞄了一眼他书桌上打印成文稿的开题报告,“论爱情的生——”

他还未看到完整的标题,提耶利亚就眼疾手快地将稿纸收进了抽屉。雷杰尼只好转移目标而拿起他桌上装着护目镜的盒子,“这就是上次莱尔给你的护目镜?借我用一下吧。”

“不要乱动我的东西。”没有去否认他的前半句话,提耶利亚给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拒绝的理由,“这是为我订制的,你用不了。”

雷杰尼却对提耶利亚的完美借口不以为意,“我们的近视度数一样。至于脸型,”他凑了过去直把脸伸到提耶利亚跟前几乎就要碰上他的鼻尖,抬眼对上他刚刚哭过依然能清楚看见血丝的眼睛,“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找得到和你更相似的脸么?”

提耶利亚推了雷杰尼一把,夺回了他手上的护目镜。他在这场对自己而言如此重要的比赛中落败,进了决赛的雷杰尼却把这当作玩笑的态度让他不由自主地激动了起来,“别闹了!你根本没有戴护目镜练习过,不要在决赛里乱来。如果你也败给刹那·F·清英的话我不会原谅你!”

“这么复杂的名字你都记得住,看来输了这场比赛对你的打击不小。”雷杰尼弯起嘴角低声笑了笑,他站起来拍拍提耶利亚的肩膀,用了点力道往下压了压,“晚几天再开始你的论文吧,我要你到现场来亲眼看我打败他。”

留下因根本来不及想好再度拒绝他的辞令而发愣的提耶利亚,雷杰尼转身离开了房间并贴心地为他关上了门。


V


“喂,莱尔。”

“一切顺利,照常进行。


W


“指导老师就要签到了,请帮我去喊一下莱尔吧,他应该在C出口那里的大门外抽烟。”

事后再回头想来,雷杰尼的这句话固然合情合理但也不是毫无破绽。但还未从消沉郁结中完全恢复过来的提耶利亚甚至没有想过为什么不给莱尔打个电话这种问题,对于雷杰尼的话他一向是在与之针锋相对地争过一番后仍会习惯性地服从。

当他来到C出口门外的吸烟点时才意识到自己又上了雷杰尼的当。站在那里抽烟的哪里是莱尔,分明是自己单方面切断联系掩耳盗铃躲避了好几天的尼尔。

尼尔也看见了他,“提耶利亚。”

他喊住了呆立在原地的提耶利亚,掐灭了烟径直走到他身前,“还是不想跟我说话?”

“没有。”虽然明知尼尔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比赛结果,承认自己失败对提耶利亚来说依然是常年位列他讨厌的事排行榜首位的。在提耶利亚的喉头滚了几遍才说出来,“比赛输了,我没能拿冠军。”

所以不能把我的心意告诉你了。他想了想还是吞回了这后半句。

“所以你就消沉到现在吗?真不像你平时的样子啊。”尼尔往嘴里丢了颗薄荷糖,将提耶利亚拉到一边的参赛人员通道里。

比赛似乎已经开始了,通道里没有人。尼尔吸了口糖汁整理了一下思路,几天以来音讯全无的提耶利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不把握这次机会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可不行。

他当然知道提耶利亚躲着他的原因。提耶利亚是那样的要强又骄傲,就连他第一次开枪时都会因为不接受脱靶的结果而觉得丢脸,他自然不希望败北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尤其在他对自己一字一顿地说过他要拿冠军的前提之下,这次失败带给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含着糖让他的口齿有点含糊,尼尔放低了声音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能更温柔一些,“其实比赛那天我也在现场。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我来了,是因为你在我面前总是有点紧张,我不想影响你的比赛状态。”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提耶利亚猛然抬起了头。

“比赛一结束你就走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只好给——”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尼尔不仅亲眼看着他输掉比赛,就连自己在赛后落荒而逃的狼狈也被他尽收眼底。窘迫和难堪爬上了他的脸,提耶利亚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打上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标签。而给他贴上这标签的人恰恰是尼尔,这让负能量积压了几天的提耶利亚终于濒临情绪崩塌临界点。他恼羞成怒地打断了尼尔的话,“找我干什么?来安慰实力不济输掉比赛的我吗?!抱歉我不需要。”

没有人会接受一个在喜欢的人面前失态的自己,提耶利亚也不例外。

“啊,不是这样。”他突然拔高的声音让尼尔一下子咬碎了嘴里的半颗薄荷糖。此刻的提耶利亚就像一只冷不丁被压进水里的猫一般暴跳如雷恨不得咬他一口,尼尔只能握住他的双肩,将转身想走的提耶利亚按在原地,“听我说完啊。”

被制住的提耶利亚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这竟意外地令尼尔觉得十分可爱。他咽下嘴里的一点点糖渣,两手依然握着提耶利亚的肩膀,“那天我找你是为了想给你这个。”

闻言提耶利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尼尔抽走了自己的眼镜。

尼尔低头吻住了他。


Y


尼尔的嘴唇干燥微凉,与自己的唇瓣细密地贴合在一起厮摩。他的舌尖也挑着自己的,将口腔里一丝丝带着凉意的甜味渡了过来。唔,是那颗薄荷糖的味道。

提耶利亚喜欢尼尔的亲吻。

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天尼尔也给了提耶利亚一个吻,在提耶利亚戴上新配好的眼镜跟他道别的时候。他拨开提耶利亚鬓角的发丝将双唇轻轻印在他的侧颊边,离开的时候还稍微碰到了他的耳垂。

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午后阳光里清清浅浅的好似问候礼一般的亲吻都是让提耶利亚每每想起就会耳尖发热的一抹回忆。

即使在后来他们每天都通过手机短讯交互联系,提耶利亚也没有问过尼尔那个亲吻的含义。

他怕尼尔告诉他那仅仅只是个问候礼,而自己所有为他心动的地方也不过是自己单方面的肖想与自作多情的误会而已。

这么想着提耶利亚睁开眼睛推开了尼尔。

“这次又算什么?安慰奖吗?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的安慰。”还未从方才的接吻里缓过来的提耶利亚呼吸还有些不顺畅,他满面绯红却说着尖刻又逞强的话语,非但不见一丝气势更没有半点说服力。

尼尔摇摇头轻笑着叹了口气,看来提耶利亚纤细敏感的心思并不认可他仅仅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心意。他加大力道继续把住提耶利亚的肩膀将两人的距离重新拉近,“听好了提耶利亚,吻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那天开始就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猝不及防地砸懵了毫无防备的提耶利亚。

就好像有人毫不预警就在他耳边放了一枪,振聋发聩的那一声爆破重重激荡了他内里的五脏六腑,进而星火燎原般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的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神经末梢。他的脑中现在空白一片,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到了异次元。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连思维也停止了运转,他双目所及的世界里只有面前尼尔眼底的色彩是唯一真实又触手可及的存在。

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的提耶利亚动了动肩膀想挣脱尼尔的桎梏,尼尔却不肯松手,反而顺势倾身将他抱在了怀里。

“你带给了我太多的惊喜,提耶利亚。你都不知道你拿枪的样子有多迷人。”

“我先前担心过是不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但在你告诉我你决定来学射击还将要参加比赛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陷进这种烦恼里的笨蛋不止我一个。”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个答案了,希望不是我会错了意。”

比赛似乎结束了,赛场的广播里隐约传来雷杰尼的名字。

“你没有。”

提耶利亚的应激性失语症的症状终于有所缓解。他确信自己脑中的一元胺神经发射机正在进行强烈的化学反应,滋长着一种叫做爱情的化学品。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对着依然抱着自己的尼尔笑一笑,“我——”

这次换尼尔打断了他的话。

“那我们再来一次。”


『Everybody hold your breath,and down and down we go.』


唔,又是那颗薄荷糖的味道。

被尼尔再度吻住的提耶利亚在满腔的沁甜中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Z


『爱情是一种跨文化普遍存在的现象,是人与人之间的强烈的依恋、亲近、向往,以及无私并且无所不尽其心的情感。

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爱情已经成为神经生物学、认知神经学、心理学等多学科的新研究焦点。对爱情及其相关行为研究发现,爱情产生于脑部而非心脏,脑部图像、激素和遗传学能帮我们更好地解释爱情的奥秘。

研究发现,爱情在脑内的化学活动代表了一种渴望,与毒品一样会令人上瘾。』


——《论爱情的生理神经机制》 提耶利亚·厄德 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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